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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一直很想寫寫關於"生理期"這件事,但不是談經痛,談如何利用經期減肥或養生調體質這類的話題,不想帶著好或壞的標準,有利無利的目的去談它。我希望能對它做一場素描,然後再模糊成印象派的一幅油畫。
既然要素描,就必須先觀察。有段時間,我得以放任自己完全按照身體的作息生活,不受外來行程的干擾,也盡量減少自主意識的干擾,想知道在這樣近乎自然的狀態下,盡量客觀的狀態下,生理期到底是什麼模樣?解剖學與賀爾蒙運作方面的知識,我想大家都非常清楚了,但是這套機制運作的過程,以及過程與過程之間,身體到底是怎麼回事?她到底想做什麼又需要什麼?
觀察完一個循環又一個循環之後,我為自己身為女人而感動不已。原來,女人的一個月就是四季,就是月亮陰晴圓缺,就是大海的潮汐。我們每個月(指生理上週期性的一個月)徹底的死去,再甦醒復活,猶如冬季死寂,猶如春季新綠,夏季時盛開,未結果的秋季凋零惆悵,接著又是冬季。而在這冬季,每一天也都是變化:
第一天是由生轉死的日子 毀滅的進行式
第二天見證大破壞後的威力 世界只有崩毀
第三天到處殘破不堪 但風暴已漸行漸遠
第四天 是靜止日 破滅的趨勢至此停止
第五天復甦日 看到了一線生機
第六天開始能蓄積能量 蓄勢待發
第七天 復活 迎接春天的到來
我嘗試臣服於自己的身體,體會她帶我走入的死亡,在前三天的時刻感受徹底的無力絕望,第四天止息時的靜止狀態彷彿自己是可有可無,第五天感受身體復甦,隨後漸漸有了希望、漸漸強壯起來的過程,然後明白了自己的身體內就上演著四季的韻律,生死的韻律。
這個過程的變化既細膩又劇烈,能量上的感受也非常明顯,因為子宮是女人的能量中心,生理期可以說是她汰舊更新大掃除的時刻,既然要大掃除,自然一切運作都得先停擺,能量不只停止往上流動,還逆向往下走,這時後特別不適合勉強用腦,不適合作太多思考性的活動,否則就干擾了能量下行的趨勢,這一點非常重要,因為若沒有徹底死去,就沒有復活的力氣,我曾經有一次經期勉強自己坐在電腦前趕文章,結果過了第七天還沒有復甦的跡象。
以上都只是個人的感受,而每一次的感受又都有些微的差異,差異在支付了毀滅過程所需的力氣之後,我還有多少能量支撐日常生活的活動,就像金融風暴來襲時,身邊有多少現金一樣。每一個月,我都必須眼看著努力積蓄下的活力毀於一旦,再從絕望中生出希望,這個過程很像走三步退兩步,但至少還留下了一步。臣服於子宮的四季,讓我明白身體和自然時時刻刻都呼應著。
於是,當我們只想征服身體,只想取利於身體,而不是尊重她、愛護她的時候,我們就會用同樣的思維對待他人和自然環境。我們以為日曆上每一個日子都是同質性的,其實不是,它們都是大變化中的一個小過程,每天中的每一個小時也不是同質性的,量化下的時間是被人類的簡化後的時間。
因此,請不要認為生理期間必須完全不受影響,才是正常的、健康的,這個想法本身就有問題,我們不能要冬天像春天一樣明媚,要夏天像秋天一樣涼爽,冬天是為了春天而存在,秋天是為了冬天而存在,生命本來就是循環變化的過程,它沒有目的沒有終點,以為到了盡頭,其實只是另一個開始。